【双语小说阅读】地狱变-芥川龙之介
仅如此,其笔势已足以使人瞠目结舌了,然而更有甚者,那些被业火烧得满地打滚、痛苦不堪的罪人,也几乎无一人是在通常的地狱变相图中所能见到的。你道为何,只因良秀在图中将上至公卿大员,下至乞丐贱民,各种身份的人物,描摹殆尽。有峨冠博带的庙堂高官,也有长衣飘拂、娇媚动人的小宫人;胸挂佛珠口颂佛号的和尚;足登高屐的伺读书童;身穿对襟小袄的豆蔻女童;手持祭器的阴阳先生——林林总总,数不胜数。总之,如此这般的各色人等,全都在烟熏火燎之中,饱受牛头马面的蹂躏,又如同风中的落叶,纷纷攘攘地四散奔逃。那长发被钢叉卷住,手脚缩住比蜘蛛还紧的女人,不就是巫师等辈吗?那被长矛刺透了胸膛,蝙蝠一般倒挂着的男人,无疑是碌碌无为的地方官之流。此外,尚有被铁尺鞭打的;被压在千均磐石之下的;或为怪鸟啄食,或被毒龙啮咬——惩罚的手段也与罪人的人数一样多,不计其数。
然而,在这其中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,是一辆从空中摔下的,一半已掠过了兽牙般的刀树(那刀树的树梢上挂着不少死者,五内洞穿)树顶的牛车。从被地狱之风吹起的车廉中,可以看见里面有一位女御、更衣模样,衣着华丽的宫人。她那长长黑发的飘散在烈焰之中,雪白的玉颈扭转反侧,正在苦苦地挣扎着。无论这宫人的身姿,还是烈焰火正浓的牛车,无不让人切身感受到烈火地狱的折磨之苦。或可谓,整个宽宽的画面上的恐怖都已聚焦到了这一个人物的身上。此画是如此的出神入化,以至于当你在看这幅画时,几乎会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到从画中传来的凄厉的呼叫声。
译后: 《地狱变相图》是芥川龙之介的名作,讲述了一个形容丑陋,性格怪僻的画师良秀给权贵阁老画屏风画《地狱变相图》的凄切感人的故事。译文中提到的牛车里的盛装宫人,其实是良秀心爱的女儿。他女儿聪明灵利又貌美如花,被阁老招进府内当侍女。因不从好色的阁老,当良秀提出为了画得逼真,要烧一辆牛车来看的时候,阴险的阁老便命人将她捆入车内,一起烧掉。良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在大火中挣扎,无力相救,同时出于他观摩物象的怪癖,竟忘了要救自己的女儿。完成了《地狱变相图》这幅杰作之后,良秀也就悬梁自尽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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